情绪失控,说梦见我死了 我被一个不相干的人 埋在了那棵名叫等待的榕树下
他抱着早年的自己哭泣 他抱着等待哭泣 青枝绿叶的恋爱上面,覆盖着 雪白的床单 上面撒满 榕树花瓣儿
他从远方驾车而来,在凌晨一点钟 我听到了紧急的刹车声,一阵惊雷 隆隆地滚过我的城市
在六月末的秦皇岛,我的内心充满悲伤 远方在阴影中扑打着翅膀 我爱着,多么寂静
穿越春天的雨水,冬天的风雪。沿途的天空 疾速掠过 流年和梦境的琥珀 一个逾矩的孩子 他来了,穿着 疲惫,蓝水银的月光
他是专注飞翔的男人 湮灭在旧时光里的眼眸清澈 青苹果的味道艾草香 充满他的嘴,
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 这张开的手臂,一双餐风露宿的鸟儿 被红灯禁行在十字街头
月亮的飞蛾 呼吸着陈年的灰烬,带来了火焰 怀抱一个被命运环绕的地方 我们的脸在阴影里沉浮 在大海上流浪。两支香烟 缭绕,靠近,重叠
天空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我们在白床单下面滑行是夜晚里 唯一的反光 天亮之后,一面镜子带走了他
附:《诗选刊》社长简明老师的评论如下:
兰妮诗歌:那天晚上他来秦皇岛见我_简明
《中国网络诗歌十年(2005-)佳作导读》之 兰妮诗歌:那天晚上他来秦皇岛见我
我始终坚信并再次阐述这个真理:一个优秀的诗人,不是被别人发现的,而是被诗歌发现的,甚至是被她自己发现的。兰妮就是这样一个被诗歌赋予了使命而“沉入”生活中,又时刻准备着把自己“打捞”上来的诗人——因为她的“沉入”,完全是自觉的;她的“打捞”完全是清醒的,是心之向往而被感召的。
兰妮生活在美丽的河北秦皇岛,那里有名贯世界的“山色含翠,水色含青”的避暑胜地北戴河和黄金海岸,还有名贯世界的“万里长城东部起点的第一座关隘”的山海关,还有老龙头和孟姜女庙。兰妮九十年代后期开始诗歌创作,青春期的狂热就像露天的煤矿,易采易燃却难以持久。几年断断续续,后来干脆放弃写作,俯身踏实生活:“村庄坐在路上,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能走到地里。//《黄土营村》”。
没有任何人能够逃避生活,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生活。生活不仅能够改变人的容颜,更重要的是,生活将会改变人的胸怀和心灵——人与生活所结构的关系是这样的,你给它时间,它给你成长;你给它年轮,它给你心得。
待到蓦然回首时,青涩少女已经人届中年。她成为一个网络写手。俗世的平淡与身心的疲惫相交织,从“我的内心充满悲伤”的兰妮,到“我爱着,多么寂静”的兰妮,再到“我被一个不相干的人/埋在了那棵名叫等待的榕树下”的兰妮,一个诗意的身心再生的兰妮,重新“活过来”:“一阵惊雷/隆隆地滚过我的城市//”。这是生活回馈给兰妮的人生体验。
兰妮诗歌具备一种滴水穿石的艺术韧性和生命耐力。这是《那天晚上他来秦皇岛见我》,这是一个酷爱着“杜拉斯的皱纹”的女人,一个“活过”了并禅悟了“活过”意义的女人,从身体里,从血管里,从胸腔里喷涌而出的情潮,迫不及待的迎合“初恋的车轮”,制造出饱满、柔顺却巨大的共鸣,携带着无边无界的穿透力,让人读之心潮澎湃、过目难忘:一个逾矩的孩子,他来了,穿着/疲惫,蓝水银的月光//他抱着早年的自己哭泣/他抱着等待哭泣/青枝绿叶的恋爱上面,覆盖着/雪白的床单,上面撒满/榕树花瓣儿//《那天晚上他来秦皇岛见我》。
“两支香烟”,而不是“两个香头”,不是两个“缺陷物”相互之间的给予、修补或融合,而是两个“完美物”相互之间的感应、启发和互动;是云与云之间呼 唤闪电,是水与水之间呼唤波澜,是沙与沙之间呼唤沙漠,是树与树之间呼唤森林,是星与星之间呼唤星空,是风与风之间呼唤风暴,是火苗与火苗之间呼唤火焰乃至灰烬:月亮的飞蛾/呼吸着陈年的灰烬,带来了火焰/怀抱一个被命运环绕的地方/我们的脸在阴影里沉浮/在大海上流浪。两支香烟/缭绕,靠近,重叠//。
《黄土营村》像村庄一样结实,篇章淳朴,眉目点化,所传导的人文胸怀辽远,所彰显的诗歌精神宗正,不伪作,不矫情,是难得佳作。《那天晚上他来秦皇岛见我》情欲汹涌,虚实递进,画面错落:天空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我们在白床单下面滑行是夜晚里/唯一的反光/天亮之后,一面镜子带走了他//。
理论永远是灰色的,生命之树常青。
附简明老师评论的链接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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