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洲传奇(小说连载)

哑榴

18

周松木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闲逛在一座立方体的魔城里，城门上挂着鳄王的像，一条凶鳄而已。城楼上写着“幽灵城”。他看见一群黑人追着一只白狐狸进了城门。

各种瓶瓶罐罐摆满了大街。
金瓯，银器，铁器，陶瓷，装上灵魂，标上了价格。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呀？”他走到一个露天店铺前。
“小爷，蟋蟀的灵魂，只需一毛，特价啰。老板，买一只，睡觉听着长生不老的蟋蟀的声音，不会失眠。”
“我睡眠很好，常常睡到上学迟到。”周松木说。
“小爷，还有蝗虫的灵魂，可以让你起跑时一下子弹射出去，拿百米冠军，这个二毛一只。”
“有什么稀罕？我百米跑拿冠军从未拿第二。”松木说。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灵魂……”小摊贩推荐了一大堆灵魂，而且九折，八折，七五四二一，打到一折，灵魂一分钱一只，周松木就是摇头。
没有办法，那人白送了周松木一只龙虾和一只蜻蜓的灵魂，据说可帮助他划水渡江，而且而以御风而行。
周松木说，好，请问一只雄鸡的灵魂打了九折要多少钱？
“二分。原来你有钱啊。”
“那好，我用一只龙虾和一只蜻蜓的灵魂换一只雄鸡的灵魂。”
那人翻了个白眼，正想辨白什么，但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品性，只好让周松木拿了一只小罐装着的公鸡灵魂。
周松木走到一个死胡同里，一条大蜈蚣站立起来拦住了他的去路，说这个坛子里装的是蜈蚣的灵魂，小不点儿，要想从此过，必须买一只，钱留下来，蜈蚣你带走。
“我害怕，”周松木说。
“什么怕不怕，怕也得掏，不怕也得掏。”
“我没有一分钱。”
“那就割下小几几，喂养蜈蚣。”
那人从一只坛子里放出了一般黑烟。变成了蜈蚣。
周松木旋开手里的小罐的盖子，一只雄鸡的灵魂化成一道色烟，又变成了一只雄鸡。
一场恶战在蜈蚣和雄鸡之间展开。死胡同里围了一大帮人。
雄鸡将蜈蚣啄死了。那人要周松木陪钱，而且掏出了一把长剑。
周围看热闹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说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领。
那人将十几只坛子里的蜈蚣精放出来，那些蜈蚣精比公鸡还大。
好在刚才卖公鸡灵魂的老头也在人群里，放出了荼草灵魂，一股气体将蜈蚣精熏得东倒西歪。
那位老实巴交的农民又放出两只大公鸡门神，据说这两门神就是秦叔宝、尉迟恭的替身。
直接就把一地蜈蚣精啄穿了，囫囵吞掉了。

哑榴

19

周松木，雄些难过，举目无亲。一个人走着，走着，听见一只百灵鸟在歌唱。他朝百灵鸟歌唱的方问走向过去。

“卖百灵鸟，百灵鸟魂，买了百灵鸟，不会也会号，买了百灵鸟，早学晚入朝。”
“小老弟，来来，求偶必卖百灵鸟。”那人推销着自己的罐子。百灵鸟的罐子比较精致，上面画着凤凰的羽毛，很好看。
“小老弟，便宜呀，一元一只，你看这只，头上有羽冠，善于飞行，求偶炫耀飞行时能‘悬停’在空中。它既是‘歌手’，又是‘舞蹈家’。它的歌不光是单个的音节，能把许多音节串连成章。歌唱时常常张开翅膀，跳起各种舞姿，仿佛蝴蝶在翩翩飞舞。买一只陪你什么烦恼也没有，还能陪你做玩伴。”
就在这时，一只罐子里传出一百灵鸟的哭声:“快救救我妈妈，我妈妈快要被冰漂冻死了。”
“可怜的百灵鸟。”那个人端起描着凤凰图案的罐子。
“那一天，乌云越积越厚，云层的水汽变成花生米大的雪珠，噼里啪啦的落下来。那些花生米大的雪珠。一只百灵鸟在冰冻的草地孵化小百灵，冰雪无情的砸在百灵鸟的身上，钻进它的羽毛里，百灵鸟妈妈止不住颤抖着，但还是安静的伏在巢上。”
“渐渐地，雪珠越积越多，埋住了百灵鸟的腿和翅膀，背脊，直到头部。为了呼吸，它不得不挣扎着，努力仰起脖子，试图将鼻孔露在外面。只剩下一张尖尖地嘴，像一根干草长在雪堆外面。”
“又是一夜暴风雪，百灵鸟妈妈冻死了，它的嘴角有几丝血迹……直到太阳出来了，小百灵鸟竟然奇迹般活下来，淹没在水洼里，有个好心人捡回了这只歪歪扭扭站立起来的小百灵。”
“可是这只小百灵太想妈妈了，她一个人逃走了，到处流浪，直到有一天被一个坏人抓住了，让她到街头卖唱。一共有十几个这样的没有娘的小百灵在一起。”
“小百灵又逃走了，又瘦又饿，快要死了，我把她暂时收留在这里。”
周松木听了很难过。说小百灵给我，我带她去找妈妈。
“难道你能起死复生？”
“别问那么多。”周松木盯了他一眼。

哑榴

20

周松木带着小百灵拾垃圾，讨饭。为了给小百灵吃一个白馍馍，头扎一根红洋绳，周松木到广场上表演，甩刀舞剑，爬竹杆，小百灵为观众唱歌。饱一顿饥一顿，日子过得很艰难。晚上睡桥洞，窑洞，躲避风雨。

一日在广场上表演三打白骨精。周松木表演孙悟空，小百灵表演妖精，演老公公老婆婆，妖精，赢得了人群里一阵阵喝采。小百灵又唱了一段天仙配，“你耕田来我，我织布”，周松木唱“我桃水来你浇园”。更是将人群的气氛引向高潮，破盆里碎银不断，如雪花飘落。

这时人群里有只老百灵鸟惊呼一声“儿啊”。小百灵鸟一听，好象是妈妈的声音。但人太多，没有看见妈妈。老百灵鸟被一个城管追着:“老不死的东西，叫你扫垃圾，你竟然来看起热闹起来了。”不由分说将她垃出了人群。

“我的孩子。”她说，一只翅膀被拽着，一只翅膀向小百灵鸟召唤。原来，小百灵鸟的妈妈只是又一次冻昏过去了，醒来，发现小百灵鸟不见了，到冰天雪地里到处寻找。才发现一夜之间几百只小百灵鸟都被一伙强盗给“捡”走了。有的是被骗走了，拐卖了。这让很多家庭都失去了孩子。

小百灵鸟的妈妈四处打听，寻找孩子。茫茫世界，哪里找得到。一日遇见泥石流被冲进了长江，漂流了不知多长时间，从北方漂到了南方。醒来时，被搁浅在一片黑岛上，又被抓了。来到幽灵城打扫臭气熏天的大街小巷。

几个城管又从人群里挤开一条通道，把装着碎银的破瓦盆一脚踢翻。“过来，有证件没有？”
“什么证件？”周松木问。
“亏你还在广场上表演猴戏，唱天仙配，幽灵证。”
“大人，我刚从外地讨饭来到这里，不了解要办证。”
“说明你是贩卖卖人口的，抓起来。”一顺手把一地碎银装入了沉甸甸的口袋。
“不是，你弄错了。”周松木还想分辩，和小百灵便被抓走了。

21
幽灵城的建筑具有皇陵气派，阴森可怖。大大小小的锷王雕龙画栋，飞凤呈祥，将居室建筑得比皇宫还漂亮。

贩卖灵魂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小鳄们卖小动物的灵魂，鸡狗猪鼠兔，大鳄们卖稍大一点的动物的灵魂，蛇蟒牛马驴，更大的，卖珍稀的龙凤虎狮熊猿豹……竟然还有出卖白虎，白猿，白熊，白豚家族灵魂的巨鳄王。杀害动物是每天都要干的勾当。

动物世界经过了一波又一波浩劫。野生的动物越来越稀小。大诗人杜甫愁得都病了，满头霜发，一身多病，浊酒解闷，潦到狼藉。李白说“秋浦多白猿，超腾若飞雪。牵引条上儿，饮弄水中月。”等他回头去找，白猿被一伙偷猎的人杀死了，有的卖掉了。

世界真的彻底疯狂。幽灵城的魔兽们将珍稀的大象杀害，贩卖象牙。犀牛杀害，贩卖犀角。从世界各地搜罗剩下的小鸟，小兽，装在笼子和罐子里出卖它们的灵魂。不听话的，统统关进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人们在批发市场批发灵魂。在交易市场交易灵魂。在露天市场另售灵魂。灵魂被装入罐子里。打开盖子，有的灵魂冒出一缕黑烟，有的灵魂冒出一缕白烟，有的灵魂冒出红橙黄绿青蓝紫，价格有低有矮。越白的灵魂越钱。

有些盖子铅封了几千年，生了铁锈，铜绿，一时打不开。常常有人只花几分钱捡了漏。有用电弧切开一块石头，冒出一个价值成千上万，甚至成亿水色翡翠的灵魂，成了爆发户。

22

幽灵城里最值钱的东西说来说去还是灵魂。有些灵魂藏在一幅古画里，有些灵魂藏在几个用毛笔书写的大字里，有些灵魂藏在一句诗里，但绝大多数灵魂用破罐子装着，埋在坟墓里。坟墓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当然，也有用讨饭的破碗装着，灵魂不值钱，扔在路边。

为了得到更高级的灵魂。幽灵城便诞生了灵魂制作的作坊。用铁冶炼，用铁雕塑，与野兽赛跑，与魔鬼比拼。毕业以后，贴上各种标签，盖上鲜红的钢印，可以卖出好价钱。

幽灵城的标签越古老越值线。周松木路过一条假人街。汉代的假钱，隋唐兑水酒，宋代的注水肉，明清的古董赝品……看上去都是质量上乘的灵魂。

周松木也想起来，上次饿昏了，看见小百灵也饿得肚子憋憋的，经过《“水浒传”梁山好汉肉包子铺》的幡旗，买了二只包子。打开时，竟然是孙二娘用人的腐肉做的包子。

人血馒头也是排着长长的队伍等也等不到的好东西。另一家火锅店上挂着牛头，飘出了马粪的味道。当然，“吃人血馒头”、“挂牛头，卖马肉”。“炫石为玉”。都要用钱打通关系。

周松木没有幽灵证，私自携带小百灵在光天花日之下在大街上卖唱，而且收入颇丰，属于“恶贯满盈”。小百灵没有成年，不得演出。办幽灵证也要通过关系，走后门。办好了幽灵证，就等于一只罐子贴好了标签，可以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