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

彭艺林

活

                                                                                                         彭艺林

       活就是欲望，就是我不要在死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活着。
       中国人的生命中一直有死亡的阴影，但是却没有活过的痕迹。特别是草民，生长在离离原上，没有营养保障和文化滋养，他们横穿马路，公园里撒尿，推销地沟油，通宵打麻将。他们的身体里，有土地公，财神爷，鬼狐，白日梦和土鳖。他们也爱生活，只是不细节，放浪形骸，歪瓜裂枣，生机勃勃。

       越来越多的人在议论世界末日，这是重新认识活着的机会。地球磁场异常，核泄漏，地震和飓风，机器人叛变了，盐和船票同价。准备死的一齐死，像收割稻子。最后只剩下神话的层面，像八仙过海，位列仙班，整天驾着祥云戏水游山，再也不用操心尘世间的鸡零狗碎，也不再燃烧贪财和性欲。
       我想想：这是小说吗？

       如果大家都期盼着末日，那谁愿意先死？
       无人。都不愿死。却也不愿活。当一日的和尚撞一日的钟，依旧得过且过。妄想，怨恨，猜忌，私下里斗狠，盘算着尽快移民火星，但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候选人。事实上这就是内心黎明前的黑暗：少一点坚持，多一点以逸待劳，在一场众生平等的大劫难中，彻底地自我了断。不用负责任，不用交保险，甚至连动脑筋的功夫都省了。这种人没有死去，也没有活着。
       这不仅是现实，也是历史。杞人忧天，酒鬼或者赌徒，再或者逃犯，许多对现实不满也即将走投无路的人，会在睡眠中幻想彼岸的尽头，满天神佛为他们摆渡，不用再苟延残喘了，火速上船。所以，世界末日，成为梦想和现实重叠的最好的谎言。

       我说：世界末日迟早会来的，但绝对不是现在。但是现在并不存在，只有过去和未来。这样看来，世界末日也并不存在。这只是一个信仰的问题。
       我永远都是怀疑主义者，即无信仰主义者。世界末日会在哪里？它也是另一种现实？

       西方人早就对世界烦透了，他们制造了超人和蝙蝠侠。中国人也在烦，穿越剧和千手观音。
       但是能够想象的到的，都不是末日最终的形状。
       像一个吸毒者，对烟极度过敏。一片大海，迎来了女明星。一块面包，补充了牙印。一本字典，收录了鼾声。一盒磁带，对着网络下载，高傲地旋转。一只麻雀，变得聪明……
       幸好还有艺术，他们可以在活得遥遥无期后，走向另一个社会。

       活是一种痛苦，因为它是精神的核心，如果把它扔到社会，会立刻疯成怪物。不管还有多少个世界末日，活注定是人们的眼中沙，狼牙棒和香蕉皮。当这个尘埃堆积如山的世界需要呼吸的时候，它寂静的也只是一颗尘埃。

卢兆玉

与《火星漫步》一起收进网刊。

艺林好，假期该结束了吧。